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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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黄花 刀锋[番外]

 我承认花花世界让我有些昏头了(对手指


接下去一定快马加鞭赶🥺💦💦


关于江澄的那些旧事,大多出自于蓝湛之口。


这都是很久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江澄的记忆在那次爆炸里为保护蓝湛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坏,时常把自己当做十六岁的少年,加上他眼睛也出于相同的原因而终身失明。失忆加之失明,便有的时候叫金凌“魏无羡”,有的时候管来看他的蓝湛喊“蓝曦臣”,所有人都知道揭穿他的错觉于事无补,故都沉默地陪着他演戏。


不过不管怎么说,江澄也算是履行完义务,最后保住了蓝二公子也算鞠躬尽瘁。但他算是废了,对蓝家再无用处,好在蓝家信守承诺,加上蓝湛的推动,重伤的江澄在金凌的陪同下从蓝家搬出来,住到远离芝加哥的一处意大利小镇上。


小镇安静,偏远,落后,像是永远都处于一个不落幕的黄昏。


蓝湛主张着开了家花店,雇了个伙计照顾江澄,那时金凌已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江澄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自觉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倒也是造化弄人,金凌也恰巧在这个年纪笨拙着开始反哺,指在他不上课的日子便帮忙照看店里生意和照顾十六岁的舅舅——某种意义上,也算冥冥中的轮回。


蓝湛毕业后仍留在伦敦,不算时常回家,只同家里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


他常坐火车来看望江澄,有的时候江澄记忆正常,他们就相顾无言;有的时候,碰到江澄记忆错乱,蓝湛便充作“魏无羡”或是“蓝曦臣”陪在他身边,擦擦身子,或推着他到镇上逛逛。


这种时候的蓝湛往往是沉默的,十六岁的江澄叽里咕噜地说很多话,他便只是听着。


可是那次却是由蓝湛来讲述江家旧事的,那时候他正帮江澄擦着腿——江澄的腿也在爆炸中坏了一条。除去金凌,便是蓝湛时常来照顾他。


蓝湛也不避讳失忆的江澄,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讲,讲他回忆里的江家。


而对面坐着的,翘着脚的江澄,或者说十六岁的江澄,有时候听着他讲觉得奇怪,就用好的那条腿重重地去踹蓝湛,打断他,嘴里还要数落,“魏婴,你才多大,脑子就坏掉啦。”,诸如此类的。


——他有的时候把蓝湛当做魏无羡,尽管二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瞎子都能感觉到。


可惜十六岁的瞎子江澄不行。


蓝湛甚至比金凌有着更高的几率变成“魏无羡”,然后像条狗一样被江澄差来差去(金凌语)。


总之十六岁的江澄在“魏无羡”面前有着难以想象的活泼生气,又时常气得说不出话,脸鼓鼓的像只河豚一样背过身去。好在他本质上出人意料地好哄,甚至对自己的失明残疾也接受得安之若素。


而蓝湛像一具无微不至的丧尸,安静地替他擦脚,沉默地被当成魏无羡或者蓝曦臣,或者喂饭,甚至有的时候和金凌一道把他推到院子里,那里种了许多花。


但蓝湛实在没有任何情感的显露,即使江澄提着脚蹬在他膝盖上踩来踩去,或者把他当做魏无羡大骂的时候他都无动于衷,只安静地垂着眼听江澄叽咕叽咕地骂,只有在江澄借力蹬着他的膝盖把轮椅弹射出去的时候他才会制止他。


我想,蓝湛或许是在揣摩这种,被曾经的仇人冠上心中人的名字是何种感受,或许是在想他的兄长,又或许只是在想,他和江澄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一对喊打喊骂针锋相对的宿敌,到现在这种谁都说不清的关系。


毕竟当时吵吵闹闹那么多人,最后只剩他一个蓝二公子和一个痴傻的江小公子面面相觑。


可是两个人,不同的残疾,凑在一起甚至拼不出一副完整的人格。


该怎么办。


一.


江家,一个从遥远的西西里飘洋过海,定居在美国,并非纯种,而仍坚持以中式姓氏自居的家族。江枫眠,作为江家第三任家主,完全继承了其祖父意大利式深色鬈曲的黑发与深邃多情的眼睛。


富裕又英俊,又因格外出手阔绰不拘一格而在当地名声鹊起。人们都猜测他会娶一位当地名流的女儿,温柔淑娴,即使从家族扎根的角度,也是极佳的选择,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江家选择了一位东方的女子,没有任何背景,也不知来自何方家族。人们都一致认为她性子过分冷戾高傲,极不讨喜,因此连她妍丽的面容都认为是妖女之姿,使了不入流的手段蛊惑了年少有为的家主。


东方女子对流言不置可否,自婚礼后便几乎从未公开露面,只有江家嘴碎的佣人才会在集市上谈及一二。后来江枫眠得一双儿女,女子便再无所出。


儿女皆随江姓,长女名厌离,长子便是江澄。


事实上,江枫眠娶虞紫鸢并非出于年轻人狂热的爱意以致对家族的未来不管不顾,相反,虞紫鸢是他迫于家族压力无可奈何的选择。


这位东方女子虽无显赫家世,其家族却赋予其族人异于常人的伟大才能和至死不渝的忠诚。而继承家族血脉的虞紫鸢——被人们以为是位用放荡的容貌和妖言惑语勾引住江家年轻有为的主人,并试图以冷淡倨傲来掩饰那些人尽皆知的真相的妖女,却是被某次黑道交易卖到江家的宝贝——上天指引她来到江家,她和她的子女将用忠诚与淋漓的鲜血为江家在暗地里扫除一切障碍——忠诚而强大,完美无缺的宝刀。


或许情妇和私生子的身份更适合这样的工作,毕竟他们无足轻重,为家族献身理所当然,又不会用他们低贱的血脉玷辱家族的地位。


忠臣的血脉不允许拒绝,可这位被锁到家主之座下狼狈跪倒的女子要求保留最后的尊严,酷刑亦无法使坚韧的灵魂屈服。最后她最终大获全胜,被恩准披上纯洁的白纱,在神父的主持下带上桂冠,不再是苟且的罪恶,她的子女亦为上帝保佑,而并非不能见光的结合——上帝保佑!


虞紫鸢的一双儿女,长姐江厌离并未继承奇异的血统,所幸温柔娴静的外貌和嫡出身份使她仍具有价值,于是这位姑娘早早被安排嫁与当地名流,育有一子,却不知为何竟背信弃义地从夫家逃离,挺着肚子回到江家,这样的行为被人唾弃,于是她便尽日闭门不出,一如当年的母亲


人们暗地讥笑江家娶了个低贱的女子,又生了个不得体的姑娘,最令人暗地发笑的是江枫眠竟又从路边捡回个小叫花充作养子,还送去上学,却叫亲生子像女人一样留在家中,于是养子私生子的身份便不可动摇地烙上。人们甚至讥嘲,这样一个家族最后会因淫乱而葬送他们坚守的名声,可他们不得不承认江家蒸蒸日上,人们畏惧他们的家族——就像有该死的魔鬼在为他们开路。


可是在某一次火拼中,那位夫人和家主双双毙倒在后巷,随后这个一帆风顺的家族像是陡然失去了神灵的庇护,江氏的宅邸在一场大火中烧了个干净,核心家族成员焦黑的尸首整齐地摆在烧成废墟的大厅内,外族的子女便如树倒猢狲散似的离去,逃离紧随其来的债务和罪责。——只少了小儿子一人下落不明,至于女儿诞下的婴孩,许是尸骨不剩。


巍峨的家族溃败得很快,像古老的城堡一样轰然崩塌。


人们都说许是养子存异心已久撺掇了小儿子发疯,杀了家人又放火,可惜小儿子疯起来不认人,连养子一道杀了就逃跑,他一时销声匿迹,着实人心惶惶了好一阵。


二.


再说逃出来的江澄——他自然不疯,也没有弑亲或放火,他只是被保下来的遗孤。


压抑的家族氛围,母家具有强大的能力却为人奴役,江厌离或许早有轻生之意,保下弟弟和孩子便彻底没了贪生的念头,她也没有叮嘱弟弟一定要活着或要保住那个孩子。她只觉得活着便是遭罪,便也不愿将活着的意志强加于弟弟和幼子——流着虞氏血脉的孩子无法拒绝忠诚,但至少还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她看着最后的亲人跌跌撞撞地跑开,死气沉沉地笑了笑,便彻底闭上眼睛。


逃出来的江澄其实也无意再活——他没有为‘家族’报仇的闲情逸致,父母长姊同魏婴一死便彻底了无挂念,他又和母亲长姐一样,只觉得活着极累,便只琢磨手中的孩子如何。他想,他无心独活,可这孩子未必——他还那么小,尚不会表达心意,可他该有选择的权利。


江澄犹豫着要不要将孩子送到个好人家,待他长大了自行抉择。可他将孩子悄悄地放到人家门口时,却被孩子一把攥住手指,幼子的双眼乌黑发亮,像一对剔透圆润的葡萄,盯着他的时候扑漱漱掉下晶莹的泪。


江澄从小到大只见过魏婴有这样的眼睛,干净,澄澈,像是一切都还有希望的样子。


他本可以轻易挣开,却因此同那孩子僵峙许久,他把孩子又抱起来。


[他或许会和我们不一样] 他想


那个孩子在他怀里笑起来,软软的手揪住他垂下的发丝。江澄感受着怀里这个热乎乎的小家伙,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心底萌芽——这是我的亲人,活生生的亲人。


于是他抱着孩子,打消了寻死的主意。他决定去找份工作,一份能养活两个孩子的工作。


找工作不是难事,可江澄不行。


江家倒台后曾经被默许的那些肮臜事重新被翻出来,曾经与江家勾结的权贵们反戈一击,江家便顺理成章担起所有罪责,加之得了消息妄图追求虞氏血脉的大有人在,江澄为躲避追捕,本就在城中举步维艰,像野狗一样四处流窜,饶是那些被抱在贵妇怀里的贵族狗都不齿。却又因没有出城的证明,动弹不得,于是无奈之下,便寻去了蓝家。


三.


蓝家本同江家有过往来,自然相识,蓝家二公子还同江氏养子是学校旧友,交情甚笃,收养下江家遗孤也并非难事,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蓝湛对当时那带着幼子,且自身尚是孩子的江澄百般抗拒,纵使一条发疯的癞皮狗都比江澄更能使他怜惜,即使在蓝曦臣——蓝氏家主候选人,蓝湛的嫡亲兄长,一锤定音抱回江澄的时候,蓝湛亦是百般不愿的,如若蓝二公子是街头那群脏兮兮的顽劣小子,定是要朝江澄啐上一口的。可惜教养良好的蓝湛做不出这种事,只是横眉冷对地摔门而出。


江澄——和那个孩子,从此留在了蓝家。江澄藏匿了一阵,好避过风头,又更名为江晚吟,蓝家的长老有意让他改姓——随便什么,甚至可以赐予蓝姓,可是被蓝曦臣力排众议拒绝了。


至于那个孩子,他母亲,江澄的姐姐是从夫家逃回来的,江澄又自然不会愿意这个孩子与过去那些有什么联系,总之,偶然的一天,那孩子突然有了名字——金凌。


二人新姓名的决定,后来据江澄回忆,是在他来的蓝家的某天晚上。


——他一贯被准许进入蓝曦臣的书房——并非出于蓝家对孤子的怜惜,而是蓝曦臣,将要成为江澄字面意义上的主人,尽管没有任何必要性,但这位年轻的家主坚持二人通过这种古老的方式亲近,搭建忠贞的情感。


对他这种不必要的示好,江澄嗤之以鼻,“完全不必,待成年后,这种卑贱的血脉逼迫我会向你尽忠,即使半分情感也无,甚至有恨意也没关系。”


但在蓝曦臣三番五次的坚持下,江澄还是接受了他的善意。


总之,在某个寻常的夜晚,二人如平常一样一道留在书房时,坐在沉沉书桌后的蓝曦臣突然开口,简单地说了改姓的事,最后总结道,


“我想,该换姓氏是对你和你家族的不尊重,”


“不过,选择权在你”,蓝曦臣顿了顿补充道。


江澄,正以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书桌前的皮质沙发上,闻言微微抬起头,鼻尖上夹着的薄薄金丝镜架稍稍下滑一点,好叫那双漂亮的杏目从玻璃上无遮无挡地看见书桌后高大仁厚的家主。


蓝曦臣正和煦地笑着看着他。


江澄收回视线,重新回到那本《花卉种植法》上,


“我无所谓,不过还是算了”


蓝曦臣笑了笑,对他的冷言冷语亦无所谓,只又支起身朝他微笑,“那个孩子呢?你准备替他取什么名字?”


江澄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慢慢把头抬起来,不置可否。


两人在古怪的静谧中对视良久,最终江澄先起身,拍拍长袍,随手将书置在扶手上。


那本厚厚的书在圆润的扶手上稍稍摆动,最后微妙地维持了平衡。


蓝曦臣也站起来,风度翩翩地跟在他身后陪着朝外走。


二人便沉默无言地走过长廊,长廊向东侧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此时已是凌晨,那玻璃窗影影绰绰地显出外面的天空——仍是灰扑扑的,东侧灰绿的远山剪影上却隐隐约约显出些温和的橘黄,像被霉菌包裹住的橘子。


江澄径直地走进儿童室,蓝曦臣便停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框虚靠着。江澄抱起儿童床里已然清醒的幼童,便不再理会一直不远不近坠在身后的人,也无所谓那人什么时候离去。


他只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玻璃折射着金光缓缓涌入屋内,并不刺眼。


怀里的孩子好脾气地咿呀几声,便在他怀中翻了个面,拱在怀里。


江澄不为所动,他看着孩子脑后薄薄一层被染成金色的绒毛,他伸手摸了摸,像摸到了太阳,或者只是那层柔软的菌落,总之,他那天决定,孩子取名为金凌。


从这一天开始,一个孩子拥有了他的名字,而另一个孩子,失去了他的名字。


这就是江澄如何成为江晚吟的故事,蓝湛的了解有限,江澄的记忆又在那场爆炸中丧失,关于江澄和那位养子在江家的故事寥寥,有多少含些蓝湛的个人感情色彩,或许之后我会费些笔墨记述一二,但终归不是什么登大雅的记载。


在此时提笔写下这些故事,距我最后一次见到江澄和蓝湛已有三十六年,许多印象都已模糊,江家,蓝家,哪怕同蓝湛同窗三四年,对他的回忆也寥寥。只有江澄,或者我还是更喜欢称他江晚吟,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双剔透干净又波澜不惊的杏目还令人心悸地留在记忆里。


他是蓝家一把毫无顾忌的刀,是蓝曦臣传奇统治最强有力的支柱。他似乎没有家人,没有归属,没有同伴,不受缚于法律,不信仰上帝,不在社会里游走,也无畏于地狱,仿佛他的生命只有两个信条——效忠于蓝曦臣,守护好金凌,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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